謝玄安之前並不在附近，所以他並不知道兩人說了什麽，也不知道宗霖準備向世人傳遞什麽，但他還是選擇了走出來。

“我的直覺告訴我，攔住你就行了，原因是什麽並不重要。”謝玄安在距離岳江紅十米處停下，看都不看倒在一邊的宗霖。

“直覺？你以為自己是皇族之人嗎？”岳江紅嘴角輕揚，完全看不出他在假裝若無其事，“看來你是呆在建業太久了。”

建業乃大宋故都，謝玄安如何會聽不出岳江紅在諷刺他呆久了把自己當成皇帝了，但謝玄安對這種嘲諷毫無感覺，因為他們謝家從來都是以實現千秋萬世為己任的世家，對於成為皇家這種危險的事，他們從來不會去考慮，為此歷代宋主才會如此信任他們。

當然，謝玄安不會說心理明白就沈默不作反擊。

“你還是老樣子，每當你開始用這種說話方式，就說明你已經開始心慌了。”

岳江紅沒有猶豫，緩緩轉身望向海邊。

“的確，你我已經認識了很長時間，但很遺憾，你這次猜錯了，我的內心沒有任何波瀾。”

“那是因為你的心已經由滄海化為了桑田。”

“我倒覺得自己仍然如這洶湧的海流一般……倒是你，呆在建業這種沒危險感覺的地方，現在已經是一塊朽木了吧”

岳江紅的語氣依舊那麽輕描淡寫，而謝玄安也回答得淡然自若。

“朽木不折，至少我還不會向現實低頭，一步一個腳印地向著自己的目標前進。”

“太慢了，在你不知道的時候世界已經發生了大變化，你的節奏已經跟不上時代了。”

“只要堅如磐石，無論時代如何變遷，都能安然自若。”

“能順應時代潮流的，永遠只有逆流而上的人，作壁上觀的人只會被雨打風而去。”

“在風雨一道，你不如我。”

“天地元素，任我差遣，又何來弱於你的說法。”

“返璞歸真，方為真理。”

“追溯本源，才是魔道本質。”

隨著兩人的對話，之前還是萬裏無雲的天空一下子就昏暗下來，竟是方圓數百裏的雲都聚集到了這裏。

海浪洶湧地拍打岸邊，激起了千層浪，仿佛這裏不是大江的出海口，而是某個瀑布的最低處。

更詭異的是，在狂風大作的此刻，大地上的花草樹木……甚至是小碎石，都紋絲不動，仿佛紮根大地變成石雕。若是有旁人在此感應，一定能發現兩人周邊連一絲細小的塵埃都沒有。

兩人之前說的並非廢話。

“沒想到你也到達這個境界了。”岳江紅道。

“用‘沒想到’嗎？希望你一會還能那麽自信。”

世人都知道強者的境界接觸精神，然後修煉精神和內天地以融入真實世界……但強者階真的僅是如此嗎？

就像世人最熟悉的進階需要修煉魔力，修煉精神和內天地不過是八階多出來的新條件罷了，還是“力量”的範疇。

那八階多出的“技巧”部分呢？

一語成讖、言出法隨、大預言術、布局天地……類似的說法有很多，但所指的都是八階強者透過運用精神力量掌控天地的技法之名。

當然，一般八階強者的精神修煉和內天地都有所不足，更不要說往更深的層次去追求技術，也只有少部分出色的八階中級的強者才能做到。

而岳江紅和謝玄安，正是這少部分人之二。

……

時間停止了，一切源於之前那句“你還是老樣子”。

最先開始停止的是激蕩在附近海岸的百尺巨浪，只因岳江紅看了一眼大海。

但布局終究只是布局，在岳江紅實現“內心沒有波瀾”之前，謝玄安已經開始行動。

停滯在空中一動不動的浪珠再次恢覆了行動能力，之所以沒用“自由”一詞，是因為謝玄安讓它們飛向了岳江紅。

然而，岳江紅一動不動，任由浪珠打在身上，只見浪珠就如同露水落在鐵板上一般，輕輕附在金屬表面，向下方滑落……當然，由於方向的原因，浪珠的“下方”如今是朝向大海的相反方向。

轟！轟！轟！轟！

看似“人畜無害”的“浪珠”在一邊連續爆裂開去，看那勢頭，估計已經有小型氫彈的威力了。

在戰鬥開始前，“劇本”就已經寫好，關鍵的問題是如何演繹，或者如何進行排列……很顯然，謝玄安這次的修改無功而返。

浪珠再度飛來，卻不是飛向岳江紅。

因為輪到岳江紅出手了。

“心如明鏡。”

岳江紅當然沒有掌握“明鏡止水”，但他的內心沒有任何波瀾，換而言之，此時他要演繹的是如明鏡止水的“心態”。而之所以舍去止水兩字，是因為他並非水屬性魔法師。

浪珠在空中迅速分解為水分子，水分子再度分解，然後再分解，再分解……隨之以科學世界無法想象的重構，變成了密密麻麻的標槍群刺向謝玄安。

正如寫文章要有中心思想，岳江紅把最後的那句“追溯本源才是魔法真理”化為了主旨，融入到自己的每一招之中。

因此他這標槍也肯定不是凡物，這一刺下去，哪怕不是石破天驚，也必定直接貫穿心臟或是讓傷口無法覆原。

謝玄安沒有去看這些標槍，因為接下來的“劇情”對他有利。

還沒飛到目標身上，這群金屬標槍就從尖端處開始腐朽，並且迅速遍布整個槍身，在眨眼都不用的功夫裏化為銹鐵在空中分解。詭異的是，這些廢渣在落地之前便分解為雨，飄灑在地上。

沒過一會兒，遍地就都長滿了枝繁葉茂的植物。

“這不是桑田。”岳江紅發起質疑劇情的“言靈”攻擊。

“的確不是，除卻巫山不是雲。”

以滄海變為桑田的“時光之力”來對付岳江紅的金屬標槍，讓其腐朽……這個不難看出，但如果僅僅是化解攻擊，那樣就只能一直被動挨打，因此謝玄安沒讓這些浪珠“就此死去”，而是為它們“調皮”地加了場戲。

提到“滄海”，當然可以聯想到“曾經滄海難為水”，而之前謝玄安對標槍群的一屑不顧，也有利用到這個聯想的意思在內，通俗點說就是——

“我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，還怕你這小小的浪珠變成的標槍。”

可別小看這個中的區別，運用精神力量輔助戰鬥，就相當於無時無刻都在和對手進行著氣機交鋒，

就像兩國交戰前要“申明大義”“尋找借口”“宣布擁有核心”，不然戰爭就會變得不名正言順……往小裏說，就是打架都要講理由，無緣無故打人拳頭都會軟許多，更別提自己是理虧的情況了。

“占理”非但可以節省更多的魔力，還能震懾對手的心神，何樂不為？

通過聯想謝玄安得到了“地利”，而對於岳江紅的“言靈”反擊，也能通過聯想的下一句揭過。

我沒說這是自己心目中的桑田。

當然，這一番作為下來，岳江紅沒有別的妨礙施展出來，而謝玄安也始終一副不緊不慢的表情，這說明兩人都只是牛刀小試，為了了解對方的水平。

“很好，你配得上和我一戰了。”

“不要說得你以前穩贏我一樣。”

……

提到岳江紅和謝玄安，天下人都愛把他們稱為八王最強。

最強的武者和法師。

當然，這兩人之中誰更一些就無法得知了，畢竟兩人自青年時期之後就沒有再交過手。等他們贏得最強之名時，卻已經礙於身份無法輕易交手……可以說，這是兩人二十多年來的首次交鋒。

誰也不知道誰的底細，哪怕是自信滿滿的岳江紅也在一開始選擇了試探。

但這兩人並非矛與盾。

最強的名號，最終只會落在一個人的身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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